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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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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娶

門外的人聽到扶宛應允,先是安靜了一會,然後緊閉的門被小小推開了一角。

秋令時常穿著鮮艷的顏色,此時站在門外,拎著一盞光色暈黃的燈籠,理應能露出衣裙的顏色,但門縫裏卻是一片冷冷的慘白色。

扶宛躺回了被子裏,迷迷糊糊地裹緊自己,並未看到這一幕。

她只聽到秋令吱扭一聲推開門,用細碎輕巧,聽起來似乎有點奇怪的腳步聲走了過來。

路過珠簾時,秋令停步,仿佛將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
扶宛被一股詭異的,令人頭皮發麻的視線暗暗盯住,冷不丁便驚醒了,她倏地睜開眼,額頭生出薄薄一層汗珠。

等她轉開視線,下意識看向珠簾的方向時,卻發現那裏是空蕩蕩的,只餘幾串長珠在空中微不可查地輕搖。

秋令突然不見,扶宛覺得奇怪,下床喊了一聲:“秋令?”

珠簾旁還覆著一層紗簾,紗簾並未垂地,此時被外面漏進來的風輕輕一吹,便露出了半面白色的小巧布鞋。

布鞋似孝,上面沾了一點已幹成深紅的血漬,遠遠地瞧著,竟分外刺眼。

“殿下,秋令在這裏。”細膩略尖的聲調突地從紗簾後傳來,把扶宛嚇了一跳。

“……你別過來。”求生欲驟然湧上心頭,扶宛勉強維持平靜,臉色卻蒼白的不像話。

“殿下,秋令要餵殿下吃藥,怎可不過去?”

藏在紗簾之後的身影逐漸清晰,但現身的方式異常滲人,一灘紅血附著在薄薄的紗簾之上,很快將布料滲透,粘稠的血一滴滴流淌下來,不一會兒就在地面積聚成了一汪血池。

那人影瘦骨伶仃,被鮮血括出了形狀,仍然遲遲不出現,只是伸出一只慘如白膏的手,似有膽顫與不甘地抓住了紗簾。

扶宛瞧見那猩紅刺目的根根長甲,額頭不由滲出更多的薄汗,以至於忽略了手腕上散發出淡淡瑩芒的白山玉手串。

她視線微顫,胡亂往四周看了一下,忽然看見紗簾之後又多了一雙黑色的靴子,看起來像是男人的。

未等她再瞧上一眼,室內昏暗的燈火就驟然熄滅了。

仿佛烈火燒灼骨肉的聲音細細傳來,滋啦滋啦的,聽起來明明聒噪,但卻將室內其他的地方襯托的異樣寂靜。

細膩尖聲有一下沒一下的從黑暗中沖出來,淒慘哀怨,“殿下,殿下,你該吃藥了——”

扶宛被擾亂心神,眼前甚至出現了血淋淋的幻覺,身上也突然劇痛難忍。

但冰涼獨特的玉質觸感緩緩灌入她的手腕,又將她從粘稠沈重的幻境之中拉了出來。

她毫發無損,再度睜眼時,周圍已然一片寧靜祥和,血不見了,女人的慘叫聲也不見了,紗簾之後只留下一雙靜靜停住的黑靴,向她證明這並不是一場夢,而是恐怖褪去後的真實。

那雙黑靴子停了一會,轉步要走,扶宛眼角微跳,連忙叫住:“等等!”

“殿下。”仿佛是故意要叫她發現一般,來人立刻用聲音報上了身份,這冷冷的音色正是來自於沈夜將軍。

“沈夜,你怎麽會在這裏?”事情的發展已經讓扶宛顧及不到凡俗中的細枝末節了,她胡亂地問,沈夜卻沒有回答,而是靜默地站在了原地。

許久,他才略有些隱晦的心虛,口氣仿若不淡定地道:“殿下,臣錯了。”

扶宛還有點不習慣沈夜這口氣,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臣下去守門,公主先安睡吧。”沈夜不等她追究為什麽大半夜出現在自己的閨房裏,提腳便要往門口走,然後不出意外地被扶宛叫住了:“等等。”

“誰讓你走了。”

想起夢裏那個溫暖的狗頭與毛絨絨的墊子,扶宛突然茅塞頓開,那條狗原來就是黑狼。

再想起眼前一切不可思議的事,還有那日突然出現的幾個不凡之人,加上……那個對公主府如入無人之境的男子,扶宛由此更加斷定沈夜也不是尋常人。

況且他根本不是沈將軍所生的,他來歷不明,若非要挑出一個來歷,那就肯定是山野狼精了。

扶宛顯然已經知道,黑狼就是沈夜,沈夜就是黑狼,什麽化身不化身的,都是用來誆騙她的幌子。

沈夜被她略顯傲慢地叫了一句,果然不動了,擡手撩開紗簾,露出一張燈下如玉的俊美臉龐。

“過來,既要守著本公主,那就搬張凳子坐在床邊好好地守。”

氣氛陡然轉變,先前是沈夜處處糾纏她,種種行為讓扶宛反駁都不能,現在兩個人的地位一下子反轉,扶宛輕輕松松一句,就把他給制住了。

扶宛經先前生病的幾日,已然看透自己的心意,她此時也不打算變,就是想好好整治一番沈夜。

沈夜許是知道自己錯了,低眉順眼,將一身矜貴與冷淡的氣息收斂的幹幹凈凈,不言不語地依照她話,搬了凳子坐在床下。

扶宛也不管他,把他罰在自己跟前,就鉆進暖暖的被子裏閉眼睡著了。

沈夜沈默了一會,許是知道這樣不好,便道:“臣還是出去……”

“你方才進來時,怎麽沒有這個顧慮?現在就想起要避嫌了?”扶宛一句話,把沈夜說的徹底閉了嘴。

“殿下睡吧,沈夜不走。”等扶宛迷迷糊糊地快睡著時,沈夜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。

一夜好眠。

第二日,扶宛一早就醒了。

沈夜還原樣坐在她床下,因為一夜未睡,下眼處有了淡淡的青影。

扶宛楞了一下,一時間沒想起自己昨夜說了什麽,沈夜卻很清醒,站起身,朝她行半跪禮,語氣嚴肅沈重道:“沈夜想求娶殿下。”

扶宛有點懵:“……”

兩個人僵持片刻,沈夜一動未動,似有她不答應就堵著她不讓她走的意思。

扶宛臉色微紅,目光游移,口頭含糊道:“你若是能讓爹爹答應,我就答應。”

這話乍一聽起來已經是同意了的口吻,但實則是婉拒。

因為鳳溪不可能答應沈夜做自己的女婿,現在扶宛給出這種說辭,當然也就是代表著拒絕的意思了。

不過扶宛完全是想罰一罰沈夜才這麽說的,她本意並非如此。

但沈夜當真了,垂眸道:“臣領命。”

鳳溪就在公主府中,沈夜要找到他十分的容易。

當他將來意稟報時,鳳溪滿臉嘲笑:“你以為擺出這幅恭敬的樣子來說服我,我就會答應?”

“淮夜當然知道鳳溪太子不會答應,不過,淮夜有事相告於太子。”他們兩個人單獨待著,自然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,淮夜先扯皮,很大方地坐下來談起了條件。

“鳳溪太子來到雲朝,扮作老乞丐,又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戲碼,目的為何,淮夜不清楚。”

“但淮夜知道,在天境之時扶宛殿下並不親近你,這話我說的可對?”

對、對對你個頭。

鳳溪臉上有些怒,也因為被戳穿了事實,神情有些萎靡。

淮夜此番並不是來找他茬的,所以繼續神色平淡道:“淮夜還聽聞,鳳溪太子與琳瑯仙子早年相遇,情濃甚篤時,鳳溪太子卻消失了,直到數百年前才出現,也就是扶宛殿下被接回來的那段時間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我和琳瑯那時情濃甚篤?!”鳳溪臉上浮現出濃厚的猶疑與怒意,淮夜一句話按下了他的暴躁:“是小叔告訴我的。”

這老酸桔子精,嘴也沒個把門的!

鳳溪是氣憤,不過不至於認為淮夜是長舌婦,會把這事到處宣揚……就算他到處宣揚又如何,自己與琳瑯早就成婚了,真有花花草草借機沾染上來,他也能一個個理直氣壯地拔了!

然而淮夜的重點不在這裏,他只道:“淮夜以為,鳳溪太子愛女如命,理應不會無故消失,所以當年太子突然失蹤,應是有了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
這話說的還算讓人舒心。

鳳溪很是受用的認下了,淮夜繼續攻心:“小輩也曾有過猜測,許是鳳溪太子的不得已,就是由扶宛殿下而起的。”

“是……”鳳溪被突然出現的小輩二字岔了神,又因為方才被恭維了,有點飄飄然,這下立馬就說漏嘴了。

不過他立刻就回過神了,滿臉心虛地遮掩道:“是什麽是!”

“那就是了。”淮夜不容他收回方才那句話。

鳳溪目光逐漸深沈:“……”

“你以為,我真的不敢治你?”鳳溪的威脅反而讓淮夜放松了表情,他眉目舒展道:“鳳溪太子,小輩只是想幫你一把而已。”

“你有這麽好心?”鳳溪一臉狐疑,滿臉都是不相信的色彩。

“扶宛殿下一旦看破心劫,便會恢覆原本的性格,鳳溪太子到時定然又會被疏遠,不如趁現在就把誤會解釋清楚吧。”淮夜的意見十分中肯,鳳溪卻突然沈默不語了。

“你說的倒是容易。”鳳溪松口,但是滿臉難色,仿佛一點都不願意把這個心結解開:“可我要怎麽讓宛宛知道?”

事實上他怕的不是宛宛知道自己為何離開的原因,而是怕她知道了之後,感到內疚傷心,那是一個父親最不想看到的畫面,所以鳳溪寧願自己被嫌棄疏遠,也不肯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吐露實情。

“鳳溪殿下可以傳夢給她。”

在鳳溪為難心痛的時候,淮夜眼中對鳳溪的冷淡逐漸消去,變成了隱隱的認同與尊重,“這法子,淮夜曾試過一次,或許會對鳳溪殿下有用。”

“哦,那我……”鳳溪剛想說自己要試試,結果一楞,臉上立馬浮出了暴躁要打人的表情:“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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